跳出科学人文之争 追求医学“合力”
一个延续了百余年的伪命题
“科学”还是“人文”,这是近百年来争执不休的话题,尤其在中国医界。它是近代中国海禁开放后,社会剧变、政策频繁迭替,以及中外学术猛烈碰撞时所派生出的“新难题”。
中国伦理学奠基者、北京大学周辅成教授1认为:就其源头说“十九世纪后半期西方德国出现所谓价值学思潮,如西南学派,以及精神历史学派如狄尔泰、李凯尔特、倭伊铿等,则将文化科学(人文)与自然科学(科学)对立起来。”其实,科学与人文都隶属于文化。很多情况下,人文等同于文化。只是笼统称谓的文化范围广得多,涵盖一切人类自我创造的东西(包括科学)。而科学则有广狭义之分。“科学与文化,好似是同一树上的花与叶,看来其之间的关系,不应该有大争论。”周教授指出:“狭义,认为研究自然界是科学;而研究人生问题或精神问题,则不能形成科学。或者说,不能采取自然科学方法,因而无因果规律可言。过去,所谓科学与人生观(或玄学)的论战,即集中辩论这问题。”其实“争论什么‘中体西用’‘西体中用’等类‘翻来覆去’的比较问题,没有必要”。“科学与文化,物质与精神,既然‘本是同根生’,从历史上说‘先有文化,后有科学’或‘先有科学,后有文化’也都是用不着争论的。”因为“整个运动着的宇宙,整个活动的人生,内与外,物质与精神,总是常常结合在一起进行。”科学与人文,“西方人称这种关系为辩证关系,中国人称之为阴阳关系,”两者都是同根生的,何必把它们区隔对立开来?即便是在狭义的科学领域(指符合物理学形态的知识体系),两者关系也难以断然区分。薛定谔提出“薛定谔的猫”,强调猫的生死状态还取决于观察者主体情况。站在生命科学最前沿的施一公院士认为“人就是一个薛定谔方程”2。因此,医学同样如此。从哲学高度,笔者赞同此见解,认为强行区分,实为另有难言苦衷。
医学本为网络状系统,赖诸多因素而成“合力”
众所周知,医学很特殊,完全不同于一般学科。至少它不是单一学科,而是一组学科群。韩启德院士在《医学是什么》中认为医学至少包括“科学属性、人文属性、社会属性”,并涉及美德的伦理属性、基于科技的诊疗艺术、重视经验的“主观标准”,还需兼顾心理特点及社会资本等的影响等3。笔者主编国家规划教材《中医学导论》时强调:中西医学都是科学、技术、技艺、哲学和仁术等的融合体,它不仅是一大类知识和技术体系,还是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、一类生活方式,也是一种社会建制,是庞杂的融合体。其虽庞杂,但核心目的明确:满足人们对康寿和增悦(解痛增乐)的需求4。因此,要截然区分科学与人文,理清其“楚河汉界”,勉为其难。
医学的各种知识技巧之间呈现为网络状错综关系,或曰科学人文你我交融。国家重点社科课题研究中,我们就价值观层次,揭示了中医学相应体系的多个关联层次5:自然观是基础,涉及对世界本然的纲要性认识;生态观其次,偏于从生存环境/生态系统以考察人的生命及其活动,强调内外和自然各个因素都与生命休戚相关;生命观又其次,是中医学核心内容,体现出中国传统生命科学认识,包括生死观、形神观、康寿观、养生观等,以及对生命所包含的诸多不解之谜(如经络现象)之认识;生活观再次之,它是生命观的“落地”,因为生命只有活着才有意义。考虑到医学是一种生活方式,需思考该怎么活?今天的生活方式病独占鳌头,更突显怎么活之重要性。最后,是医学哲学与道德观,这些,系学科属性所致,有专门所指,不作赘述。而这些庞杂的知识体系,统统指向康寿与增悦,《尚书》中后者被简单概括为“康宁”(康寿安宁)(图1)。可以说康宁是中医学(古称“卫生”)孜孜以求的目标,也是生活/生命之目的和价值指向,且是整个价值链之终端5。或曰牵一发动全身之医学灵魂。因此,助芸芸大众恪守康宁,成了医学义不容辞的职责,也是医学宗旨及核心价值所在。
图1 中医学核心价值网络结构之“合力”关系图
是医学“合力”,发挥着叠加的综合效应
众所周知,恩格斯在回答是经济、还是个人意识创造历史时,提出著名的“历史合力”说,认为历史是诸多合力协同下创造的,并发表了相关名论6。兹认为可改写如下:“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因素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,而其中每一个因素,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,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。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,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,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,即医疗的效果;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、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。”医学融合体中“每一个单一因素……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,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,一个总的合力”,“每个因素都对合力有所贡献,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。”